第8章(1/2)
平常不论说话做事都慢慢悠悠的人,好像稍微急促一点都能叫他缓不过气,这会儿又走又跳的,竟连口气都没喘。开天辟地头一回面上有了红润的颜色。
郑喆抬起一只手,若黛以为他有事吩咐,急忙上前一步,结果差点没被打个正着那只手迅速向上伸直贴住耳朵,看样子只是想尝试伸展一下手臂。若黛有点懵。
紧接着又抬起另一只手伸展。
弯弯腰。
动动脖颈。
抬抬腿。
对着窗户吐出一口气,心情万分复杂。
等郑喆终于想起他的小侍女,回头叫她下去梳妆收拾一会儿准备用早餐时,若黛已经完全呆住了。
您、您这......说话咬了舌头似的结巴,精神头也太、太好了......
郑喆却不见得十分喜悦,嘴唇抿成一条缝,半晌叹一口气:昨晚的事要守口如瓶,知道了吗?
知......啊?哦知道了。看样子小姑娘确实给惊吓得不轻,连服从命令的本能都没反应过来。
若黛退出房间时,郑喆还在窗前立着。她最后看一眼主子的身影,内心困惑不解。
君夫人当年挑选医女,尚在豆蔻年华的若黛就被送到郑喆身边,那时的郑喆尽管也是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行事作风却极沉稳干练,若黛常年跟着他,深受其影响,几乎生出了孺慕之情。可想而知昨晚她见到郑喆面如金纸的惨状时,内心是多么恐慌。
全凭姬疏提前嘱咐了一句,若黛才忍住没有叫醒整个驿站。
在若黛心中,姬疏的角色是客卿先生的师弟,是府上新请来给公子治病的大师。医术肯定比她好,经验也肯定更老道。她探了探郑喆尚且稳健的脉象,心想,先观察一个晚上吧。
她想的不错。郑喆搞成这副模样,的确是为了配合姬疏治病。
但她也是真的没想通。究竟什么样的方法,对付沉疴痼疾竟能立竿见影?
若黛一边走在回房的路上一边想,要不要去请教一下大师呢?毕竟一直陪在公子身边的是她,也许了解了治病的奇方能更好配合治疗呢?
正想着,就见回廊尽头走来一道身影。不是姬疏又是谁?
真是经不起念叨。
远远看着姬疏走路有点晃,伸手扶了下廊柱。这一侧身将后面一人露了出来,斑驳花白的头发,是客卿先生。
生不易用指尖戳戳姬疏的脑门,似乎在说话。
姬疏摆手,十分不耐烦。
若黛默默拐了个弯绕回房间还是听公子的话守口如瓶吧。
因为昨晚的状况,郑喆早上醒得有点晚,若黛也没敢叫他。亏得边境到燕都修了直道,方便赶路,预计日落前就能抵达郑都,因此仪仗队并没有早早起行。郑喆用完早膳后,时间也还绰绰有余。
他和若黛来到前厅等候。姜虞大概在后院作行前准备燕国的车道确如郁良夫所言是两轨道,延林卫也确如郑喆所言自有相应的阵型变换。郑序大概在和司埸话别,他此行代表郑国,礼仪风范都要周全。姬疏和生不易不知在哪儿。前厅只有郁良夫早早等着。
赵四不在郁良夫身边。
但郑喆一点也不着急,因为远山也不在他身边。这两人同时消失,一般也意味着很快就会同时出现。
郁良夫向他问早,神态没有半分异样。
先生早,他今天身康体健心情好,话题很客气,回到燕国可曾近乡情怯?说起来喆还不知先生的故乡在燕国哪个地界?
在燕都,郁良夫回答,生在燕都也长在燕都,后来顺势就加入了燕都的揽雀楼。哪曾想到因此被迫离乡三载有余。语气遗憾。
听闻当年燕君赐死世子岫,揽雀楼一众谋士皆遭池鱼之灾,先生流离在外,实在是受尽颠沛之苦。郑喆陪着他感慨。
多亏主君收留,才保住臣之性命。主君的再造之恩,臣恨无所报。
郁良夫这个人很是奇特。不管话里有什么情绪,面上都很板正,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五官也生得缺乏特色,存在感很单薄。不论是之前在鹿鸣馆也好,后来同行北上也好,郑喆一直以为是他低调行事,现在看来,是这个人本身就没有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任何特质。
时常木着脸就会让面部显得僵硬,有时一眼瞧过去还会觉得略显阴鸷晦暗。实在让人没有交流的欲望。
诚然郑喆现在心情不错,也不太愿意继续在郁良夫那儿消磨。
他谦虚应和一句,转开目光礼貌地表示结束话题。
远山和赵四在此时走进前厅。
赵四给他请了早,站回郁良夫身旁郑喆派他去贴身监视郁良夫。所谓贴身,偶尔也会承担起小厮的活计。
第10章
远山到他身后和若黛并排站着,俯身耳语:老赵说郁先生昨晚表现异常,有事情瞒着公子,自己一个人在房里纠结要不要坦白。
郑喆看了郁良夫一眼他正在探头打量外面的天色大概是在心里琢磨启程的合理时间。这人非得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丝毫不得超出掌控。
怎么没来呢?
不清楚,老赵说他后来又没再提这事了。
昨晚大家都在用过晚膳后回了房,若是突然行为异常,那只能是晚膳席间发生的事刺激了他。
还能是什么事呢?
郁良夫从檐外收回视线,发现主君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开口很恳切的样子,和在鹿鸣馆里向谋士讨教问题的神情别无二致:不知先生可还记得昨日司埸提过的贾潜?听上去倒像是才华横溢、声名显赫。先生也知道,喆素来崇敬世间大才。若是有这样一位人物,喆却从未耳闻,那可真是遗憾。不知先生可愿为喆解惑?
郁良夫明显一愣:臣从未......
那位贾潜贾先生,司埸不是说过在揽雀楼里声名很盛吗?郑喆打断他,先生您真的从未听说过?
这句话像是触到了某根敏感神经,郁良夫的表情出现一秒松懈,似乎微妙地松了口气:臣知道这话无论如何也骗不过主君您......
郑喆继续恳切地将他望着,等待下文。
贾潜的确是揽雀楼里数一数二的人物,曾经协助先世子岫处理过大大小小的改制事宜,是先世子的入幕之宾。他和揽雀楼里的另一位,徐怀徐先生,算得上先世子的左膀右臂。世子岫倒台后,揽雀楼被清洗,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和徐怀。臣当年得到风声出逃及时,后来的事情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听昨日司埸大人一席话,看来他是没能逃过那场动荡。
臣当年只是揽雀楼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不知道司埸大人在何时何处见过臣,竟能留下印象。实在是令臣心惊肉跳。此事虽已过去多年,但臣毕竟上过清洗名单,是万万不敢在燕国地界上抛头露脸。请主君见谅。
郑喆哎呀一声,虚伪道:这是喆思虑不周了,没想到事情过去多年,燕国竟还在追究当年那些门客吗?那先生随我们道经燕国,岂非颇有风险?
郁良夫眉脚抽搐。他在郑国籍籍无名、行事低调,那日却突然被郑喆召见,提出带他一道去燕国。事有反常即为妖,现在又有意无意询问揽雀楼的事,分明是对燕国前几年的动荡有了兴趣。
既然根本没打算隐瞒,现在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思?把人当傻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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