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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孺子微皱眉头,问道:“苟延残喘大单于想不出这个词吧”
通译脸上微微一红,“大单于就是这个意思。”
韩孺子摇头,“不对,大单于不只是这个意思,他在害怕,因为苟延残喘的不是楚人,而是匈奴人。你告诉他,匈奴人撤出晋城的时候,朕就已经知晓一切,他以为是谁安排的整个计划你还可以告诉他,此刻塞外的楚军大将,就是那位带走右贤王姬妾的魏苏,他的真名叫邓粹,乃是大楚车骑将军,奉朕的旨意出塞领军,有劳右贤王的盛情款待。”
通译脸色青红不定,再也没办法维持倨傲之态,匆匆向大单于传译。
坐在边的一名匈奴人突然一跃而起,怒吼一声,拔刀冲向皇帝,被其他人拽住,兀自大吼大叫。
韩孺子目不斜视,知道这就是包围晋城多日的右贤王了。
大单于咳了一声,说了几句话,通译没向皇帝传译,右贤王收起刀,面红耳赤地坐下,其他贵人也都面带惭色。
大单于转向皇帝,盯着他看了一会,又露出微笑,这回的笑容明显一些,似乎带有更多的善意,然后他说了一通话。
“原来真是皇帝的安排,可皇帝是否知道,匈奴人围城多日而不攻打,就是要引诱塞外的楚军进入圈套他们的每一步都在走向死亡,要不了多久,你的车骑将军,头颅就会送到这里。”
韩孺子不知道匈奴大军的主力此刻正在燕南与楚军苦战,更不知道邓粹东征是否顺利,脸上却是胸有成竹的表情,笑道:“大单于又是否知道,百万楚军已将匈奴人包围,你们入关的那一刻起,就已进入圈套”
听完传译,大单于哈哈大笑。
通译又恢复了倨傲神情,“匈奴大单于敬告楚国皇帝:被困之君还能口出狂言,皇帝的胆子确实不小,既然咱们都认为对方进入了圈套,那就等等看,皇帝也不必回去,留在这里静候佳音吧。”
韩孺子没别的选择。
皇帝被安排住在大单于附近的一顶帐篷里,楚使都被带往别处,不允许他们再见皇帝,只有四名侍卫还能留在皇帝身边。
天色已暗,匈奴人送来酒肉,韩孺子一点胃口也没有,但是为了不让匈奴人小瞧,他吃了个干干净净。
三名侍卫守在外面,孟娥一人服侍皇帝,跟从前一样,说是服侍,她很少做奴仆的事情,大多数时候站在边上,侧耳倾听外面的声响。
韩孺子脱下靴子,打算和衣而睡,没有外人在场,他问道:“什么时候发作”
“应该是明天夜里。”孟娥说。
韩孺子坐在床边想了一会,“除了邓粹东征,肯定还有更多事情发生,大单于在等消息,我真希望能知道那是什么。”
“我去打听。”
“不,我只是随口一说,你若是为此冒险,我以后没法在你面前自言自语了。”
孟娥停下脚步,嗯了一声,继续倾听外面的声音,过了一会她说:“需要我回答,就告诉我一声。”
韩孺子笑着点点头,孟娥想学帝王之术,可她最缺的是那些基本的交往能力。
“或许匈奴人真的设下了埋伏,就看邓粹能不能”韩孺子心里焦躁不安。
这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虽然没人打扰,也没有破城之忧,韩孺子却睡不着,直到后半夜,他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梦境接二连三,总有人不停地跑进来通报信消息,每每在关键的时候被打断,一直说不出确切的内容
天亮了,外面的侍卫送来凉水,韩孺子刚洗把脸,大单于的通译就来了,略带得意之情,说:“匈奴大单于敬请楚国皇帝过去一叙。”
韩孺子心里咯噔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稍等,容朕更衣。”
大帐里的匈奴贵人比昨天要少得多,右贤王仍在,一看到皇帝就怒目而视。
帐中还跪着七名大楚的将军,衣甲残破,显然经过一番苦战。
大单于慵懒地点点头,通译马上道:“皇帝认得这些人吧,你还认为是楚军在包围匈奴人吗”
七名将军转身,一脸羞愧地向皇帝叩首,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韩孺子的确认得,他们大都是北军将领,其中一人正是曾几次率兵干扰匈奴大军的冯世礼。
冯世礼还想虚晃一枪就跑,却没能成功,匈奴人在攻城之余仍能分出大批兵力,将楚军包围,经过一天一夜的苦战,歼灭一部分,俘虏一部分。
韩孺子心中却大大松了口气,只要邓粹和柴悦两边无事,就是最好的消息。
“为了将匈奴人留在晋城,辛苦诸位将军了,诸位的功劳,朕会牢记于心。”
七名将军抬起头,一脸茫然,很快又以头触地,冯世礼道:“臣等尽力而为”
通译脸色微变,译给大单于,大单于的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
韩孺子猜不到外界的形势变化,大单于却猜不透皇帝的真实想法。
第三百五十章重新谈判
大单于大怒,谁也想不到,像他这样一把年纪,还能盛下如此旺盛的怒火,他站起来,高举双手,像是在呼乞众神降临,又像是在挑战世上的所有敌人,吼叫、咒骂、指斥话语如洪水一般倾泄而出。
帐中的匈奴人无不噤若寒蝉,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在楚人面前强横暴虐的右贤王,这时乖乖地趴在地上,比接到主人命令的猎犬还要老实。
韩孺子不怕,因为他一句也听不懂。
冯世礼等人也听不懂,但他们从被俘之时起就已失去大部分胆量,做不到像皇帝那样镇定。
韩孺子不怕,还因为他知道,大单于的愤怒与这帐篷里的任何人无关,肯定是因为塞外的楚军进展顺利。
大单于的怒火终于烧尽,盯着皇帝看了一会,慢慢坐下,尽显疲态。
大帐里一片安静,通译未得命令,一个字也不敢传译。
大单于挥挥手,通译颤声道:“皇帝请退下休息。”
皇帝没有受到虐待,有酒有肉,只是不能随意走动,更得不到只言片语的消息。
韩孺子坐在床上,午后不久,开始感到头疼,一点点加重,到了傍晚,疼得他几乎无法思考。
“头疼也是症状吗”他问道,记得很清楚,上次中毒只是身体虚弱,没有头疼的感觉。
帐篷里只有两人,孟娥走过来,伸手在皇帝的额头上按了一会,又拿起他的手腕,按了一会脉,“是陛下太焦虑了。”
韩孺子微微一笑,他不可能随时随刻地虚张声势,总有掩藏不住的时候。
“如履薄冰,孟娥,我现在知道什么是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