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血色谶言(1/2)
第298章血色谶言
刘宅,四房寝屋,药气混着血腥味,榻上人喉间纱布渗着暗红,呼吸声像漏了气的羊皮筏子。
医者在外间开完方子后,叹气道:“伤得太重了,熬不熬得住全看夫人的造化了。刘郎君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里间,刘媚跪在榻前,攥着张氏的手,指尖深深陷进她浮肿的皮肉里。
“阿娘……你为何要这么做?四姐姐从小跟我一起长大,你····怎么下得去手?”刘媚泪如雨下,声音嘶哑。
张氏浑浊的瞳孔骤然紧缩,喉中发出“嗬嗬”的声响。
“我···都是····为了·····你··们!”
“为了我?阿娘,你嫉妒大伯父一家飞黄腾达,嫉妒大姐姐和三姐姐得嫁高门,连她们的婚事都要搅和!可你为什么要害死四姐姐?那是两条人命啊!”刘媚望着母亲惨白的脸,浑身颤抖,眼中迸出恨意,“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和六弟,根本就是你见不得旁人过得好!阿娘,都是一家人,你为什么一定要跟叔伯们比个高低?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我们一家人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难道不好么?如今这样,你让阿耶和弟弟如何在家中立足?”
张氏浑身一震,忽然癫狂地笑起来,声音沙哑如鬼魅:“是……我是见不得她们好!刘绰也就罢了,仗着会点微末医术,救下李二郎又救了张仆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都没到我眼前晃荡,刘娇那小贱人算个什么东西?嫁了个破落户也敢在我面前显摆!她怎么嫁到顾家的旁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钱氏····整天把这亲家挂在嘴上,恬不知耻!还有冷氏,她是个什么出身,也配嫁进我们刘家?她生的女儿老成那样都能攀高枝,你却只能嫁个县尉之子?”
刘媚如遭雷击,踉跄退后一步:“所以你就要害四姐姐?害三姐姐?连大姐姐都要算计?阿娘……你疯了吗!四姐姐她···就是喜欢炫耀又如何?那是人命啊!”
“疯?”张氏挣扎着撑起身子,眼底泛着血光,“你祖父偏心,你大伯虚伪,你二伯贪婪,你三伯好色·····这家里谁不疯?刘娇难产那日,我不过是在参汤里多加了一味红花,是她自己命薄……你阿耶说得对,贱人一个偏要去攀高枝,她担不起这富贵····便是我不动手,她也活不下来!”
“住口!”刘媚捂住耳朵,尖叫着吼道:“你不是我阿娘,你疯了!”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刘冬冲进屋内时,正撞见张氏伏在榻边呕血。
“媚儿,你先出去!”他僵立片刻道,待女儿离开,忽然大步上前揪住张氏衣襟:“毒妇!族老们要将你从族谱除名,你让我和孩子们往后如何在家中立足!这些年,我可曾苛待过你半分?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张氏眼珠迟缓地转动,忽然扯出个讥讽的笑:“刘冬……你这般作态给谁看?”她沾血的指尖戳向他心口,“那年刘娇戴着嵌宝金冠回门,你盯着她脖颈上那颗南海珠……挪不开眼……当我没瞧见?你心里不也盼着媚儿嫁得比她风光?”
刘冬如遭雷击,扬起的巴掌僵在半空。
“后来你醉酒扯我簪子,骂我娘家陪嫁寒酸……”张氏忽然剧烈咳嗽,血沫喷在丈夫衣襟上,“我害人?我不过做了你心里想做的事!知道刘娇的死讯,那句‘贱人担不起贵命’难道不是你说的?”
“我刘冬对天发誓,从未有过一刻害人之心!那时我怎知是你害死了娇儿?你····你····”刘冬气得嘴唇发抖,却一时无言以对。半晌,他才缓缓放下手,颓丧地坐于一旁。“你怎么糊涂成这样?你就没想过一朝事发,孩子们要如何做人?尤其是垚儿,他还有什么前程?”
想到刘垚,张氏脸上显出极为痛苦的神色。“郎君,夫妻十八年,你好歹留下我的名分,别让垚儿成个没娘的孩子。这条命我赔给刘娇,只求你····看在孩子的面上,别让我·····做个孤魂野鬼!”
这一夜谁都没睡。
正厅里,冷氏捧着茶盏的手仍在发抖。“大嫂瞧见没?平日里装得菩萨似的,原来最毒的就是四房!因为嫉妒就下手害人性命?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人?咱们跟她妯娌多年,谁能料到她能做得出这样的事?”
钱氏缩在角落,脖颈上缠着绷带,脸上的表情却是个矛盾体,眼神呆滞却掩不住眉梢快意。
袁氏嗫嚅道:“媚姐儿好歹已经出嫁了,垚哥儿实在可怜……”
“可怜?”钱氏“啪”地摔了茶盏,“我的娇儿最可怜!这种毒妇就该曝尸荒野!”
曹氏疲惫地揉着额角:“族长已发话,回彭城后便开祠堂除名……”
话音未落,张妈妈从外头疾步而来。“娘子,不好了,垚哥儿跪在族长屋外以死相逼,要留住四夫人的名分。四郎君被族长叫进了屋中,三郎君听到风声已经赶过去了!”
冷氏一听就坐不住了,“我夫····二郎君呢,他跟过去没有?她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岂能这样轻轻放过?”
张妈妈道:“二夫人放心,阿郎,二郎君和五郎君也都过去了!”
烛火在刘冬眼底跳成两簇幽蓝的火苗。他跪在刘翁面前,声音嘶哑如磨砂:“父亲,玉华纵有万般错,终究是垚儿和媚儿的生母!若从族谱除名,孩子们往后如何抬头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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