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1 苏涟末(2/2)
他来到刑罚室。
站在门口的中年男人,随意地套了一件短t,蓝色狼尾随意地半扎。
他叼着一根带着火星的烟,一看见苏涟末过来,习惯性地摁灭了烟星子。
“来了。”
“嗯。”
“进去吧。”师父说道。
苏涟末却没有立刻进去。
“怎么了?”
“帮我调到两倍。”
“你只需要承担一倍就够了。”
刑罚室是全自动的。
只需要调倍数定时定点就行,两倍相当于翻倍刑罚时间。
“音音皮嫩,我帮她扛着就好。”
“行吧行吧,去吧去吧。”师父将他赶了进去。
在苏涟末踏进刑罚室那一步时,师父突然开口:
“你觉得值得吗?”
“值得。”
师父点了新的烟,吐出一口烟雾缭绕,意义不明说道:
“你觉得值得就够了。”
苏涟末走了进去。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刑罚室,里面空无一物,触目就是满室的白。
他从小到大以乖顺、懂事、听话着称,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叛逆违反规则。
但每一个犯规的人都要接受刑罚。
这是亘古不变的族规。
他跪坐在空地中央,沉默地任由四面八方抽来的鞭子打在他的身上。
鞭打声充斥空旷的室内,显得更加刺激人心,让人忍不住心想:
下一鞭会从哪里来。
他咬着嘴皮,强制自己不出声,嘴角渗出的血液刺目鲜艳。
直到时间到了,他才颤巍巍地起身,忍着浑身的疼,脚步虚浮的走了出去。
在看到师父那一刻,他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两倍不是一个小时吗?”
师父面色冷硬:“你太久没回来,早就降低了。”
“噢。”
“我还有事,你自己回去涂药膏,实在不行叫你哥帮你涂,他在门口等你,快去。”
苏涟末接过师父丢过来的药膏:“谢谢师父。”
“快走快走,看到你就烦,我这么牛逼的天才居然会教导出一个叛逆不听话的混小子!”
“烦死了!”
苏涟末沉默的嗯了一声,没有反驳师父的话。
他拿着药膏,强撑着身子走了出去。
直到苏涟末走远了,男人这才舒了口气:“臭小子,还得老子我给你兜底!”
他知道刑罚室的鞭子有多疼,比现实中的带荆棘鞭子还疼。
他拉开触屏调控器的防尘盖。
上面赫然显示着0.5这个数字。
男人摁下1.5后,盖上盖子,毅然地走了进去。
他直接曲腿坐下,混不吝的模样好似小混混一样吊儿郎当的盘腿,还不忘抖着腿,甚至用右臂支着脑袋,不耐烦说:
“快点,我一会还要去搓麻将!”
刑罚室陡然传来声音:
“你小子当刑罚室是来喝茶的啊?你又没做错什么事,来凑什么热闹?”
“哼,那个臭小子不打一顿就和吃了别扭药一样不舒服,别说了,剩下的我顶着。”
“哦哟,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
“我呸,我一直都有良心好吧,徒弟受罚我能心安理得地看着?苏涟音这小坏蛋皮娇肉嫩,真打了,又要哭几天,我可不想哄她。”
他最烦哄小孩了。
哄着哄着他自己先红温了。
“别啰嗦,快点,我三缺一赶场急着呢。”
“行吧。”
鞭子即将抽打而来之际,刑罚室的门被人猛地一脚踢开。
穿着紫色小裙子的苏涟音十分豪气地踢开刑罚室的门。
她走向师父的身边,和他一样,豪迈地盘腿坐下。
看到吃了长大药的苏涟音坐在自己旁边。
师父瞪大了眼:“苏涟音你过来干嘛,给我回去!”
“不回!”苏涟音不给面子地嚷嚷。
“你小孩子凑什么热闹!”
苏涟音冷着脸:“怎么了,女孩子就不能受罚了?”
“女孩子就得娇嫩舍不得打?”
“哼。”
“我苏涟音敢作敢当。”
“动了手就是动了手,我敢出手说明我做好了被惩罚的准备。”
苏涟音盘腿坐着得端正如松竹,双臂环抱,冷面如冰,语气冰凉,不输其他人的傲气挺直她的脊背。
“打,别墨迹。”
下一刻,无形的鞭子打在苏涟音的身上。
苏涟音一声不吭地承受下来,依旧不弯她的傲骨。
第二鞭抽来的时候,她听到苏涟末的声音:
“音音!快出来,很疼的!”
苏涟音抬头看向苏涟末,脸上的稚气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的稳重。
她早就预料到这一天。
她并不害怕。
她敢出手去帮助哥哥和姐姐。
是因为她有敢于挺身保护别人的勇敢、不惧后果的责任心。
而不是等着哥哥和师父替她挨打。
苏涟音的声音坚定:“我不怕。”
她的眼神太过坚定。
让苏涟末无法再以哥哥的身份要求她出来。
他的妹妹都不怕。
他怕什么?
比挨打更重要的是——
担当。
苏涟音敢于承担自己的代价。
他身为哥哥更应该去鼓励她、支持她,让她成为更好的自己。
但——
苏涟末从不是抛下伙伴,独自离开的性格。
他重新坐下,从之前一个人的端正严谨,成了现在随意坐着,笑着和他们共同面对。
只有师父沉默了:“……”
所以他过来帮忙是因为什么来着……?
苏涟末并不后悔自己插手。
*
伤好了以后。
师父带他走上摘星小镇的最高点。
那是近乎能够到云朵的高楼。
也是摘星小镇最重要的标志。
他们爬到高楼时,还是太阳初升的时候。
师父没有和他说什么,而是坐下开始玩游戏:“来一把?”
苏涟末没有拒绝:“好。”
他们一口气玩到晚上,带来的零食也已经吃完。
苏涟末困得要命:“还要多久?”
“好了。”
苏涟末打起精神。
师父让他转身,回头一看。
苏涟末顺着他的示意,抬头看向天空。
原本的晴朗白幕高悬艳阳、灼热火焰漫漫白云、烧得火红的天边油画,此刻成了——
浩瀚星空。
骤暗的夜幕缀着星光点点,星星如接连成片般点亮本该永沉黑暗的天空。
星光落入他的眼中。
师父的声音自他耳边响起:
“阿末。”
“你只知道摘星小镇世代出中立者,却不知道摘星小镇最开始不叫摘星,而是启明。”
“我们为纷乱杂序的世界拨乱反正,我们垂目却无法插手世界悲欢离合而一次次怀疑自己。”
“我们想要成为被干扰秩序的一条条命运线中的帮助者,又不能插手,何其可悲。”
“我们一次次压抑自己。”
“最后都会落入陷阱。”
“没有一个中立者完完全全百分百置身事外。”
“总有中立者被命运波动裹挟在身,顺着时间长河流入别人的方向,人的关系便复杂了起来。”
“中立者很少被剥夺身份,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永远无法置身事外,迟早深陷其中——”
“你看啊。”
“那星星多么耀眼,多么遗世独立,好似只可远观不可近看。”
“只有我们知道。”
“星星一旦倒影在水中,它们就能‘摘’了。”
“虽然只是一次两次或者一时半会,但至少这颗星星,曾经被人摘过。”
“懂了吗?”
男人的隐喻明晃晃地将苏涟末、将中立者,与星星对比。
“但我没想到你们两个人都栽在同一个人身上。”
“所以,我再问一次——”
“值得吗?”
“值得。”
苏涟末看向星星旁边的月亮,看向天空,直到等来旭日初升。
他才说:
“我们从不是栽在她的手上。”
“我们是甘愿为之付出的关系。”
正如初见那一天。
他还记得不小心着落点出错掉到陡坡下狼狈的自己,在初见叶柒的时候——
他亲眼看见叶柒拨开树枝,不顾被划破的肌肤,小心谨慎地下来,头发被勾得乱七八糟,身上细细密密的伤痕渗着血珠,同样狼狈的她——
朝他伸出了手。
哪怕那一面是陌生人。
可他明白,他早就无法置身事外了。
因为啊——
她真的很好。
刚开始,他舍不得这样好的好人被驱逐出这个世界。
后来,他倒成真的舍不得了。